第十四章 入羊群-《庆余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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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但范闲却只是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的事情太晚。”他说道:“所以事先没有做安排,胶州水师的后事京都那边早已定了,十曰之后,就会有枢密院的人来接手,至于你……我会想办法让你不受牵连,依然留在胶州,但是提督的位置却没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许茂才点点头,知道关于水师后续的安排,宫里肯定早有定数,范闲既然不知道自己的出身,当然事先没有进行什么安排。

    “下任提督是?”

    “秦易。”范闲缓缓说道:“秦恒的堂弟。”

    秦恒便是如今的京都守备,老秦家第二代的翘楚人物,在京中时与范闲的关系还算融洽。

    但许茂才听着这个名字,面色却是有些古怪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范闲看出了他的忧心,好奇问道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陛下会让老秦家的人来接手?”许茂才皱着眉头说道:“就算叶家如今失了宠,可是军中不止这么两家,西征军里还有几员大将一直没有合适的位置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是很明白。”范闲笑着应道,心里却想着,胶州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,皇帝肯定是要选择自己心腹中的心腹掌握着,避免再次出现常昆这样的事情。

    许茂才望着范闲欲言又止,半晌后才下决心说道:“老秦家不简单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证据,但总觉得老秦家不简单。”许茂才皱眉说道:“您也知道,水师里列第三的那位是秦家的人,常昆在水师里做了这么多手脚,领着上千士兵南下,怎么可能瞒过他……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向朝中报告?如果他向老秦家说过,老秦家却没有告诉陛下……这事情就有些古怪了。”

    范闲安静了下来,在脑中细细盘算着其中的细节,然后说道:“所以你要留在胶州,盯着马上来的那名提督大人,我相信老秦家是不会背叛陛下的,因为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……这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许茂才心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,大殿下如今执掌禁军,叶家被陛下骂的大气不敢吭一声,只好龟缩在定州养马,整个庆[***]方,如今声势最盛的,自然就是老秦家,他们如果背叛陛下,根本不可能再获得更高的地位与荣耀。

    政治上的选择与做生意一样,没有利益的事情,没有人愿意做。

    “你去做事吧。”范闲温和微笑说道:“注意自己的安全,在今后的曰子里,只要我不主动找你,你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情。”

    许茂才也笑了起来,走到他身前跪了下去,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,没有多说什么,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看着这名四十出头将领离开的身影,范闲负手于后,微微眯眼,他知道对方这个头磕的是心甘情愿,甚至想必是欣喜无比。二十年前之事,落在二十年之后,人生并没有几个二十年,而此人却一直等了这么久,实是不易。

    远处的天边浮起一丝淡漠的白,范闲眯着眼睛看着,心思不知道飘去了那里,眉头皱的极紧。他感觉心上多了一丝压力,又多了一丝兴奋,造反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,就像叶轻眉当年在信中说的那样,一统天下?她不屑做,范闲也不喜欢玩这种游戏,不过在今后的岁月里,除了造反,总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。

    比如好好活着,比如让刚刚离开的那个好好活着,比如让有些人活的很不愉快。

    此时提督府没有喧嚣,只有一片宁静围绕,很多人没有睡着,天刚刚破晓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晨光渐盛时,关闭着的胶州城门被缓缓拉开,严密封锁了一个整夜的州军们疲惫地收队,有气无力地站在城门洞两侧,用目光送着那一行队伍行出了胶州城,往不远方的水师营地驶去。

    队伍的正中间是范闲,骑在马上的他已经换上了官服,华贵异常,威严十足。左边的洪常青面色冷漠地抱着皇帝钦赐的天子剑,右手边的监察院官员捧着金黄色的圣旨。

    前有开道官兵扛着牌子气喘吁吁地走着,然后便是一柄曲柄驾云黄金伞。

    胶州方面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一个丝竹班子,吹吹打打着,锣鼓敲着,热闹不停。

    正是一个有些简陋的钦差仪仗,范闲冷眼看着,心里不免觉得好笑,那位胶州知州果然有两把刷子,不过半夜功夫,居然整出了这么些东西来,只是这丝竹班子怎么身上的脂粉味这么重?难道是从青楼里借来的?

    钦差仪仗他一直留在苏州,根本没有想到会在海边来用。不过既然是去水师宣旨,摆出这种排场来总有益处,只是范闲有些替吴格非担心,这般弄虚作假,会不会让京都里的那些老学士们不高兴?

    一应胶州官员与未获罪的水师将领老老实实地跟在范闲身后,单从表情上,看不出来这些人是高兴还是难过,只是折腾了一夜,没有几个精神好。

    晨起的胶州市民们在早点摊子上已经隐约知晓了昨夜的事情,纷纷涌在城门内外注视着这一幕,胆大的市民们对着钦差仪仗指指点点,纷纷传播着,高头大马上那个俊的如同姑娘般的年轻权贵,就是传闻中的小范大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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